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悲慟

 

蔡東杰醫師

高雄養全診所院長

華人艾瑞克森催眠治療學會理事

20160325

 

農曆年前,聽到比我小三歲的兒時同伴在新曆年前突發心臟病過世。農曆年後看診,陸續聽到病人的親人過世的消息,診間的氣氛沈重了。

 

一位看診多年,年過八十的老病人,早上自己一個人出門散步時中風昏迷,被路人報警送醫緊急開刀。家人在開刀後的幾天來找我,老先生還在加護病房,家人的情緒需要撫慰。那天下午,另一位剛從嚴重憂鬱恢復的病人回診時變得十分焦慮、憂鬱,因為兩個姪子在台南的地震中喪生。過了幾天老先生過世了。

 

老先生的兒子對於父親的離開感到強烈的痛苦,但為了維持基本的生活功能不讓家人擔心,他盡力地壓抑那股強烈的感覺,不知道什麼時候情緒就會潰堤。他為了是否參加父親的追思會感到痛苦。他認為父親的離開是家人的事情,不需要配合參加追思會的來賓,為此與家人起了不小的爭執。在追思會的前幾天,他來找我,告訴我他的困難與心中那股強烈的痛苦。我和他分享了兩個故事,同時建議他可以和家人商量不參加追思會的可能,如果真的撐不住,可以到急診救助。

 

追思會後的回診。他告訴我前一次看診回去,他睡了一覺,第二天醒來發現他的眼前是一大片草地,那股悲傷的情緒還在,但可以有一個地方先放著,不必擔心。追思會之前的家祭,許多的朋友都到場,讓他感受到大家對他們家人的關心,他可以試試看參加追思會。在追思會上,每一位參加的來賓,都是熟識父親這個人或是其他家人,所以要在追思會上送老人家最後一程。當父親軍中的同袍幾十個人起立向父親敬禮時,他發現原來父親一直是那麼令人敬重的。當他跟我分享這一切時,我感受到透過這麼多人與他父親的連結,他重新與父親有了更深一層的連結。而這樣的連結深深地感動了我。

 

前一次的看診,我說了這兩個故事:

 

2004年,我還在醫院工作時,一位已經卸任的主任看診時突然昏倒,送到隔壁的綜合醫院急救,發現是腦幹出血。當天忙了一整天,下班後也沒有機會過去探望,只能在家祈求菩薩保佑。第二天上班得知,他在當天晚上就走了。總醫師馬上把他的工作分配給不同的醫師。我和幾個同事找了個時間,到他的靈堂致意,當場我痛哭了十幾分鐘,然後收拾好心情又回到醫院忙碌的工作。他是我應徵時兩個面試官之一,對於當時我說我想要成為一個專心做心理治療的精神科醫師,他給我很大的鼓勵。後來,在我工作遇到瓶頸時,他也會找時間和我談談,給我一些支持與建議。面對他的突然離開,我能做的是把他對我的照顧放在心裡,記得有一位長輩這麼關心我。

 

第二個故事是,2005年薩德博士第二次來台灣時,我和薩德博士談起這位主任過世的經過,薩德博士分享了一個他個人的經驗。他說不久前,他的父母都已經高齡九十幾,為了彌補他長年不在家陪伴他們的遺憾,他為父母安排了一趟郵輪之旅慶祝父母親的結婚紀念日。但不幸地,他的母親因為腦幹出血過世了。在辦理母親後事之後,他決定和父親一起這趟郵輪之旅。他是心理治療大師,知道親人過世後,家人有機會公開談談對於逝去親人的想法與感覺,有助於走過悲慟,並且他們父子二人也很久沒有這樣的機會好好談談了。一上郵輪,行李安頓好,他發現父親已經不見蹤跡,好不容易在郵輪的賭場找到父親。這時候,他發現每一個人都有獨特面對親人逝去的方法。

 

兩個星期前, 一位80歲的病人回診,他已經慢了兩個星期回診。他一坐定,就跟我說:「蔡醫師,你少了一個病人。」停了一會兒,他問我:「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?」我回答:「我知道,什麼時候的事?」「剛好農曆過年那一天。」老先生的太太是我長期的病人,幾個月前身體非常虛弱住院,但一直找不到病因。那天另一個治療一個多月病情逐漸穩定的病人回診,他的狀況還不錯,但他跟我說:「我爸爸上個禮拜五突然過世了。」他的爸爸是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位。多年前他陪著太太看診,兩年多的時間,每一次回診他都回到,治療結束至今他太太的情況都很穩定。據他的兒子表示,他身體一向健朗沒有任何疾病,但很出乎意料地突然就走了。

 

那天,一位很久沒有就診的病人進到診間。她說從前一天開始她的心情很不好,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。這個孩子除了打亂她的蜜月計劃,更重要的是她沒有十足的把握成為一個好媽媽。我建議她,先和男朋友談談他們各自的想法,弄清楚成為好爸媽需要具備的條件。如果有需要,可以再安排催眠治療。她是多年前做催眠治療陰道痙攣的病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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